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性騷擾之後,無處安放的難受

聽到「性騷擾」讓你直覺地聯想到什麼?

電視新聞不時會有性騷擾、性侵的相關報導,每個人聽到時浮現的感受不太一樣,可能是心驚膽顫,也有可能是不以為然;這些聲音往往如新聞畫面底下的跑馬燈,勾起你一時的注意力,又隨著下則新聞的出現而消逝。其實性騷擾議題比起電視畫面離我們要來得近,也還要頻繁地發生著。根據衛福部保護服務司統計,臺灣在112年的性騷擾申述事件共有1,846件成立,而這些僅是有提出申訴且成功的案例,實際數字我們不得而知,可知的是這些傷害潛伏在我們的身邊,隱隱作痛著。

被性騷擾的傷害通常不會因為事件過了就停止,除了當事人內在的掙扎和痛苦,社會對於性騷擾、性侵害的污名化或理解不足,常常成為第二波傷害,例如「誤會吧?我認識那個人啊,他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。」「他自己應該小心一點。」、「哪有人上班穿成那樣?」、「拜託,長那樣還自以為別人對他有意思!」

我們對於駭人聽聞的事件,往往傾向檢討受害者,不這麼做的話,似乎就得正視人性的陰暗面,而這多麼令人地難以忍受,不只動搖了我們對於社會的信任,甚至顛覆我們對某人的印象。然而當我們任由這樣的聲音與想法發酵,就輕忽了這些言行對於當事人的影響。環境的不友善,使當事人在復原之路上走得更加艱辛,要從這個痛苦的深淵中爬出來絕非易事,這時候周遭的信任與陪伴,是最重要也最有效的支持。性騷擾雖然定義主觀,但絕不是作為開脫的藉口,其所強調的是自由的身體界限,以及尊重和理解每個人的感受不同。

身為當事人,你可能會感受到很複雜的情緒,羞恥、憤怒、悲傷、自責,或是腦袋一片空白,這些都是很正常的。面對性騷擾的反應本就因人而異,有些人會馬上制止對方、反擊,有些則因太過震驚、恐懼,不知如何反應,有些則是在沉澱後越想越不對勁。無論是哪種因應方式,都沒有好壞之分;在遇到意料之外、衝擊性的事件當下,完美的處理方法幾乎不存在。因為界定上的主觀,許多人受困在這灰色地帶中,嘗試合理化自己的不舒服,將之解讀為誤會,認為不確定對方的意圖,或是擔心這樣的指控會造成他人傷害,故把「不舒服」定義成「性騷擾」,是很多人過不去的第一關。

性騷擾的發生可能是單一事件,也有可能是長期不斷地發生;場景可能是任何地方,對象也可能是任何人。發生的當下往往不可預期,它可能是很隱微的,不一定牽涉到實際的肢體碰觸。在性別工作平等法中,性騷擾被區分成兩種,一種是敵意的工作環境,一種是交換式性騷擾。假設小平在公司上班,工作時同事常會用一些帶有性別歧視、性暗示的語言或小動作來騷擾他,此即為前者所指具有敵意、冒犯性的工作環境。若小平的上司以升遷、考績或薪水為交換籌碼,對他有一些明、暗示的性要求、性意味的言詞和行為上的騷擾,且若不順從配合,就會失去以上的權益,即交換式性騷擾。

性騷擾不僅於肢體之間,還涉及了權力不對等,包含了職場位階、師生關係、性別、年齡等等差異,當事人可能正面對潛在的要脅和壓迫無法吭聲,或一時不自知。我們亦可由此看到性騷擾的複雜性,不是每宗性騷擾案件都是一翻兩瞪眼的直球對決,並非每個人都能立刻從如此可怕的情境脫逃。

身為當事人的親友,我們知情後可能會感到憤恨和難過,這是源於在乎與關心。此時避免質疑或責怪對方,先傳達這份珍貴的心意,讓對方知道有人也一樣為此不舒服,自己不是孤獨無助的。我們也許會急著幫忙追求正義,但是公之於眾或訴諸法律意味著要把傷口攤開來、回憶並陳述事件細節,對於當事者的工作、人際、個人狀態都將有所影響,即使這是一個很勇敢也很直接的處理辦法,仍需要擁有足夠的心理準備和認知,才不致造成另一個創傷。請理解僅僅是開口談這樣的經驗,就已是一大挑戰,記得留給當事人一些時間和決定的空間。

關於如何面對這個傷痛,我們得審慎地、溫柔地討論與思慮,最關鍵的仍在於當事人的想法,以及評估當事人的生活和身心狀態。我們或許會同樣地不知所措,這時別忘了運用身邊資源,可以撥打113保護專線做諮詢,衛福部的網站上有相關的資訊整理,也可以預約心理諮商,讓心理師透過專業來協助和陪伴。無論是當事人、當事人親友,或是任何關心這件事的人,比起回頭檢討當下應該怎麼做,或是懊悔沒有做到什麼,更需要關注的是,在傷害已經發生之後,我們可以怎麼面對。

撰文/翁世樺 諮商心理師